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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城区:麦天合

时间:2015-05-29 07:00:32 来源:市政府办公室 访问量: -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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麦天合

麦天合被高楼包围。
  出生于1919年的刘林是个老清远,退休后不懂绘画的他,在纸上复原20世纪40年代清远城。

  他画出清远城区旧时地图,大至东门塘,小至起凤里、武安街之类古街古巷;自己儿时玩耍过的凤凰台,亭台独立;曾经的古城门、牌坊,一笔一画细致地标出所在地。

  却唯独少了麦天合,那所清末民国初年盛极一时的清远首富私人庄园。当问到为何不画时,97岁的他直摆手摇头:画不出,它太大了。

  而今更无法描摹,庄园早已在城市高速变动中,拆剩一栋主屋。清远本地人眼中,它突兀而又不知所以地存在着,像是街边被遗忘的没落贵族,藏在某个城市记忆角落。

一位老人自称是以前麦天合管家的儿子,出示自己凭记忆手绘的麦天合完整图。

一位老人自称是以前麦天合管家的儿子,出示自己凭记忆手绘的麦天合完整图。
  “三个清远第一”  

  麦天合是个人?麦天合是一栋老屋?

  “都不是。它是清远第一大地主麦楚珍的家。”刘林戴上老花镜,指着他20世纪40年代所画城区地图说,“天合”本是一所押店名字,又因主人姓麦,其住处也被人称作“麦天合”,位置正在福昌街中间,上廓街石灰塘西侧。

  “天合”二字早在清末时即出现,麦楚珍的爷爷是经营种养业致富地主,并未经商。其父麦霖芳开设当铺和押店。清城人物《清远近代工商业开拓者-麦楚珍》中记载,麦霖芳在清城上廓街石灰塘开设“天合”押店,经营钱银汇兑典押业务。

  在刘林回忆中,麦天合很大,除了一排三路主屋,还有大片花园、商铺。虽无守卫,普通人一般进不去,做生意、放高利贷者常出入其内。

  自出生至今,刘林一直住在旧城南门街附近,距离麦天合约2公里。直到解放后,进入政府部门工作的他,偶然参加会议,才第一次走进麦天合。

  他也有幸近距离观察麦天合,雕梁画栋,是他最深刻感受。如今时隔半个多世纪后,刘林记不起当时的大部分细节,却忘不了门窗上的精致花纹。

  刘林隐约记得,多年以前,自己大约十岁左右,有一次逛街时无意间碰到50多岁的麦楚珍,弯腰拄拐,出入需要有人搀扶。1925年,麦楚珍去世,当时的葬礼很是隆重,凡是路过其家门口的人都有饭吃,称做“咬大餐”。

  “西侧是当铺,有三层楼高。马路对面是麦楚珍兄弟麦经文房屋,现在已变为平地。”刘林早年为招待亲戚一餐饭,只好去当铺当掉一件棉麻料衣服。麦楚珍当时在清远开设5间当铺,广州也有一间。他亲手创建麦天合,作为兄弟族人住所。正位于繁华上廓街石塘,邻巷口而望北江,成为清远别具一格的古典园林。

  麦天合占地近万平方米,相当于1.5个足球场的规模。据资料显示,其范围“东枕龙船塘古榕,南邻猪行近北江,西窗能赏渠坑月,北楼柱抵石灰塘”。

  麦楚珍是广东工商业巨子,颇有商业远见。他保持着三个清远第一,民国5年集股开办光远电灯公司,是清远办电之始。同年,集资在武安街开办清远民兴火柴制造局,当时全国仅有24间火柴厂,也是清远第一家大规模的火柴厂。他还创办清远第一条民办公路,清远至银盏的清银公路。

  不同于现代人“炫富”模式,商人财富积累达到一定程度后,多选择修建宅院或私家园林,彰显自己地位。这也为后人留下不少如艺术品般的民居建筑,佛山梁园、山西乔家大院、四川刘氏庄园等。

  麦天合自然是麦氏商业成就的表现,也是清远市区现存最大的传统民居。

  解放初期,麦天合北园曾作为中共清远县委办公地。当年,作为干部的刘林每次开会,就有机会在麦天合住上两三天。如今近百岁高龄,他记忆中的建筑多数已消失,再难还原旧时盛世,只能零星地在脑海中打捞些麦天合的碎片。

  后来人也只有在历史资料中重读它往昔繁华:……分为南北两院,楼下玉石屏风,四面玻璃贴有八仙过海、花鸟虫鱼等风格窗花。厅房中摆放着酸枝台椅家具,桌子上陈设着瓷器古玩。东边一路屋宇为家人居住,西边一路邻近巷口设立当铺。花园中亭台楼阁,假山水池之上,有石造飞鹰……  

  三路青砖屋,仅存一栋  

  所幸总有一些细心的见证者,散落在清远各处,以时间为轴留意着麦天合。

  潘煜池正是其中一个,他恰好也曾在麦天合住过,一呆就是半年。

  作为老三届高中毕业生,毕业后不久在学校搞过宣传的潘煜池进入清远县文艺工作队,不时去往各地进行文艺汇演,表演芭蕾舞《红色娘子军》。1971年初,他们工作队近60人来到麦天合住下。

  “当时麦天合主屋由三路青砖屋组成。”潘煜池清晰地记得,他当年所住地方是中路,所有人在屋子内打着通铺。除住所外,麦天合还有凉亭、押店。

  而现在仍能看到的,只是这东、中、西三路青砖房中最靠边的东路。四十四年前的麦天合还有着它作为庄园的阵势,门口主屋紧邻马路,三路形制基本相似青砖房一字排开,每幢建筑都属于典型的三间两廊青砖硬山顶传统民居。

  麦天合坐北朝南,各路屋宇中隔麻石巷道。每路屋宇为三进院落四合式布局,外观为硬山顶,高二至三层。梁架有抬梁、穿斗、四墙搁檩各式。保留清代建筑风格。

  从外部望去,一进比一进高,每进有天井庭院,作为通风、散热、排水之用,主人还特意加盖卷棚。房屋为砖木结构,屋内木材全部使用有着“岸上千年杉,水底万年松”美誉的杉木,以免虫蛀。地板则统一整齐铺设粉红色阶砖。

  建造所用青砖均经过打磨,外墙看起来平整光滑。主人建房力求精致,不似现代快节奏。民间传说,工匠每天只砌8块砖。对工匠建造进度严格要求,每块青砖之间白线平直似图纸,看不出一丝歪斜,外墙被不少人感叹为艺术品。

  2015年5月5日下午,潘煜池在麦天合重新搜寻当年痕迹,走进屋后两棵广榔树,它们早已存在,默默见证庄园百年来命运,从兴起到被遗忘。

  住在麦天合时,潘煜池喜欢在晚饭后到青砖屋后的园子内闲逛。往里走即是水塘、戏台、凉亭。花园虽未被破坏,但已作他用。园内两侧建有普通房屋,大多用作商铺。后戏棚遭火毁,押店、花园改建。

  半年之后,文艺工作队前往其他地方,年轻的潘煜池也没再注意这地方。

  80年代初期,在文化局做会计的潘煜池在全国第二次文物普查期间,被抽调至韶关培训学习,回到清远后具体负责清远文物普查试点工作。建市之后转至市博物馆工作,也是中级馆员,主攻地方史。出于工作缘故,他将目光再次转向麦天合。潘煜池花400多元买了一台海鸥相机,边走边拍。

麦天合被拆除期间,潘煜池赶到现场,拍下西路屋宇被拆除照片,工人们意外发现房子下方有一座空荡地下室,为钢筋水泥构造。


  2000年11月,麦天合被拆除期间,他得到消息后赶到现场,留下三张西路屋宇被拆除照片,工人们还意外发现房子下方一座空荡地下室,为钢筋水泥构造。

  19世纪末期,中国尚难以获取诸如水泥、钢筋、玻璃等现代建筑材料。1872年时,世界第一座钢筋混凝土结构的建筑在美国纽约落成,钢筋混凝土结构在1900年之后被广泛使用。

  水泥从广州传到清远仍需一段时间,可见麦天合建造技术之超前。潘煜池说,麦天合也是他在清远所见到,最早应用水泥的传统民居。

  十五年前照片中,潘煜池找不到高地,无法拍摄出麦天合全貌,却留下细节,西路屋宇被撕扯出的钢筋暴露在外,最后化作空地。

  20世纪旧城改造中,他曾居住的中间一路也被拆除,只剩下今天看到的一栋不完整麦天合,尴尬而孤独地存在着。  

  被“沉陷”的围城  

  “我小时候,这里很大。”5月5日下午1点多,一位戴眼镜老伯站在麦天合门前,挥手朝周围画出一个圈,同身边抱小孩年轻家人忆起当年。对面马路上大巴车内,坐着他们将要返回香港的亲戚,车子开动时,互相挥手告别。

  大巴开走之后,工作人员重新摆好“雪糕筒”。显然这里是一个临时车站。

  麦天合西侧是一间小型清远、香港之间直达车站,每天5班,乘客皆在此上落车。老板是位年轻80后,三年前将店移至此处。不少上落车的清远本地人常同老板问起麦天合,奇怪它为何矗立在闹市。

  老板说,以前曾注意到一位中年男人,每隔一段时间便乘车从香港来到麦天合,请人修缮,直至铺好大门两侧的水泥阶梯,方便人们进出。上前聊天,他只念叨:不能让后来人“无路可走”。老板猜测,他应是住在香港的麦氏后人。

  现在,从北江大桥下来后沿路拐进上廓街,视线所及范围之内,麦天合像是被遗忘的没落贵族,周边高楼大厦将其包围在内。

  麦天合的大门很是低调,高约2米麻石条拱门,两侧青砖依旧如新,打磨得尤其亮堂。门口摆放着七八个绿色垃圾桶,地面上流着脏水。

庭院的门楼被后人用砖头砌成墙,门楼的轮廓清晰可见。

庭院的门楼被后人用砖头砌成墙,门楼的轮廓清晰可见。
  一扇锈迹斑斑铁栅栏常年锁着,沿着门口楼梯下去,透过栅栏看到室内灰暗格调,废弃的假山立在庭院正中,早无活水流。因常年空置,又有点阴森可怕。

  走近了看,才发现这是一座沉陷于地下的“围城”。2000年左右,城市处于房地产开发热潮之中,麦天合周边道路房屋地基全部抬高,经久未变的它被“地陷”,房屋已深入地下一米多。雨水期至房屋即遭水浸。

  东侧所枕的古榕也消失。没渠坑月可赏,却可闻到渠坑口肉菜市场飘来的夹杂鸡鸭粪便混合味道。曾对望的北江,被一楼盘30多层高连片楼层遮挡严实。

  沿着巷子左拐进入“后花园”,花园造型独特的石拱门一半以上埋在路基下,再往前正是写着“收废品”字样3米高大铁门,破旧歪斜的样子似乎经不起推搡,一侧即是菜市场入口。

  自铁门而入靠近麦天合仅剩1000多平米房屋,树木已亭亭如盖,窗台、柜子的木构件散落在院子各处,地面堆满落叶。外墙巴洛克式窗檐历经雨水冲刷而显斑驳。

  房子呈三间两廊式布局,地下排水设施已堵塞,屋子两边偏房还留有2014年水浸痕迹。头顶阳光漏进来,才显得敞亮些。

客厅天井中央有一座假山。

客厅天井中央有一座假山。
  客厅前两根黑色杉木柱,历经百年风雨,依然安稳立在石头柱基之上。一排三房皆有阁楼,门窗早已不见,原来用作木门的柱子不知何时被锯掉一半。木质楼梯底部加盖的水泥瓷片台,告诉人们这里的荒废并不久远。

  1945年,清远被日军占领,曾驻兵麦天合,为日军最高指挥部。1949年10月13日清城解放,中共清远县委办公地正在麦天合北园,1956年,建新县委时始迁出。而早在解放前,麦氏族人即携钱财、家眷前往香港,移居美国。

  后又作为清远县供销社办公地和宿舍,1988年,又分为清远市、清郊区(现清新县)、清城区供销社。新的办公楼建好后,单位悉数搬出,麦天合真正闲置起来。  

  除了三进天井,后边的两进主人住房更是精华所在。可惜落锁后极少人进去过。

  清远摄影师黄宅裕找到了麦天合完整的手绘图,却也无法拍到屋内景象。

  2004年,黄宅裕经过北江大桥时一眼便望见麦天合这座古民居,兴趣顿生,搜集资料后才知道这竟是清远首富庄园。黄宅裕开始常往麦天合跑。

麦天合周围开始施工。

麦天合周围开始施工。
  2005年,挖掘机等大型建筑机械器材进驻该地,麦天合周边区块已开始拆旧建新。在媒体工作的他一有时间就赶紧拿起相机跑去拍摄记录。拍摄过程中,遇到数位老人前来看麦天合。阻挡不住施工步伐的老人们,站在工地上直呼可惜。

  交谈中,一位老人说,自己小时候曾和麦家小孩子一起读书,麦家人颇为友善,常将家贫的他留下吃饭。他也对麦天合内部情况了解。

  老人手绘出麦天合全貌,亭、台、楼、阁、奇珍异兽塔,终于将它一笔一画还原在纸上。

  黄宅裕翻拍了手绘图。他不敢想象,如果麦天合完整地保留下来,即便不能跻身岭南四大园林,却终究会成为清远和清远人一笔宝贵的人文历史财富。他悉心保存着“施工”中的麦天合照片,当年由于某些原因,一直无法得到发布,一等就是十年。十年后,黄宅裕仍不知道这些“存照”何时能与大众见面。

  不过,黄宅裕自己也没能进去过麦天合,只透过尚未封堵的窗户窥见内部大致情况。

内部装饰具有民国特色,位于二楼的罗马柱,中间两根柱子已丢失。

内部装饰具有民国特色,位于二楼的罗马柱,中间两根柱子已丢失。
  “里边有彩色玻璃、罗马柱。”家住小市的李永浩指着自己拍的照片说,2012年暑假以来,他每年都会拍一次麦天合。

  李永浩是关注麦天合人中少有的“90后”,21岁读大二的他因为在楼顶多看了一眼糖厂、化肥厂等衰落旧工业区,萌生搜寻旧城的“老建筑”念头。

  他的理由很简单,这是他的家乡,是他生命原点,或许儿时曾在父亲自行车后座上路过麦天合。他还有个计划,以二十年为一个单位,关注麦天合,关注旧城,等待时间给出答案。

  胆大的李永浩多次从外窗翻进去。第一次看到的麦天合,房间里充斥着垃圾,角落内还能看到供销社时期黑色旧音箱,与他想象中的首富庄园相去甚远。

二楼门上的雕花清晰可见。

二楼门上的雕花清晰可见。
  学编导的他更多注意细节,麦天合大房中套小房,很有结构感,走了10多分钟才大概了解布局。外墙到窗的木头雕花、罗马柱上花纹,玻璃上的花色窗花有种富丽堂皇之感,这些具有美感细节最打动他。

  2012年8月19日,李永浩将麦天合图片放到本地论坛。帖子下面,有网友留言纠正其他人关于“麦天合”是一个人的谬误。

  帖子下方,李永浩写道:清远本土文物是一份集体记忆,望有关部门做好对有关古文物的保护和维修,让后代更好地了解清远的过去。

  从旧城老厂房之初到现在,李永浩拍过的地方逐渐被拆除,热电厂只剩烟囱。火柴厂拆掉了,没有拍成。他无意中珍藏两张机械厂两年时间内对比图,同样的位置,机械厂完全被高楼取代,找不出任何相似地方。

  “我眼睁睁地看着具有清远记忆的建筑消失,家乡不再是儿时记忆中家乡。”李永浩深沉的话语中透出忧伤。他害怕麦天合如同机械厂一般,消失得无影无踪。  

  “私产”和“文物”  

  潘煜池曾亲口听人说过,麦天合的产权在麦氏后人离开后,经历不少变动。潘煜池记得,十一届三中全会后,广东省落实侨房政策。后清远市政府通过付款给麦氏后人方式,将麦天合收购。产权为当时三家供销社所有。

  后供销社破产,财产进行清算。最终,麦天合为清远两名商人拍卖所得,属于私人不动产。

  “我已经买了有十多年。”其中一名不愿具名商人说,2000年左右,他在银行拍卖中购得麦天合,打算长期持有做投资升值之用。

  现在,商人只觉得麦天合像个烫手山芋。他购买后一段时间内,麦天合一直未被定为文物。大约四年前,他将房屋转租一家饮食店,准备作为茶楼。也正是在此时,麦天合挂上了“清远市清城区不可移动文物名录--麦天合民居”的牌子。

  “早知道它成文物就不买了。”商人对于麦天合空置也颇为烦忧。近两年麦天合越发破落,里面不少地方被白蚁所蛀。他也曾想过还原它本来面目,除了缺少专门人才外,还是一项不小的花费。

  潘煜池曾多次向有关部门建议,传统民居应合理、科学使用,将麦天合改造为传统民居展馆,陈列各种建筑构件,这在深圳等城市并不少见。

  这位商人也曾就此想过,作为古董店或博物馆似乎更合适,也会得到有关部门批准。但商人有自己的顾虑,对于麦天合的未来,商人尴尬而无奈,一再表示不想多言。

  清城区博物馆馆长潘振清称,麦天合被定为区级文物保护单位之后,按我国文物保护法规定,任何单位或个人不得对其进行拆除或改建,只能维持文物现状,用作文物用途。

  “最好是国家能把它收购回来。”李敦平建议道,2003至2013年底,他担任清城区博物馆馆长期间,麦天合一直是区博物馆重要文物保护单位。他多次针对如何保护麦天合提出建议,前后留出10米保护范围、组织个相关单位召开联席会议、同领导就麦天合保护进行专门汇报等。“提案也提了,汇报也汇报了,宣传会议也开了,可就是没有结果。”

  十年间,李敦平感觉到,对麦天合的关注没有间断过,结果却没发生改变。旧城改造中麦天合遭拆除,他们到现场制止钩机作业,离开后,又重新开始施工。

  “保护是件很头痛的事情。无论是保护还是修葺都要不少资金。”李敦平感慨道,如今周边环境不利于保护,可将麦天合整体升高,这将需要不少钱。

  李敦平闲暇时也会再到麦天合,望着现在的它,只感觉伤感和无能为力。麦天合归私人所有后,它的保护难度更大,无论对其所有人,还是城区博物馆对其开展保护,都是一件令人头痛的事情。

  正如他数年前建议,由政府购买后作为民居博物馆,似乎是最稳妥方式。也有政协委员提出筹集资金将其收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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